我曾是個校園暴力的受害者,如今站在了《給力達人秀》的舞臺上。

評委問我:「你要給大家?guī)硎裁床潘???/p>

「我想為大家表演殺人?!?/p>

評委把嘴拱成O型,做出一個驚訝的表情,但馬上又笑了笑,說:「哦,是魔術(shù)啊?!?/p>

我搖搖頭:「不是魔術(shù),是真的殺死……」我把眼睛瞇起來,掃視了一下三位評委,繼續(xù)說,「殺死一個人?!?/p>

觀眾席發(fā)出了噓聲。

但評委還是很鎮(zhèn)定,問道:「是在這里嗎?」

我點點頭,把嘴角咧到兩邊,緩緩地從褲兜里拿出我準備好的尖刀……

1.

這是一個悶熱的仲夏夜。

我正坐在宿舍看林瀟雪演的《宮墻桃芳》。

室友宋鴻明走進宿舍,先把手里的籃球扔到角落,然后一邊脫衣服,一邊罵:「這鬼天氣,真特么熱?!?/p>

宋鴻明換了條短褲,光著膀子,拿著盆,要去洗澡,出門前,像往常一樣,給我扔下一句:「張小歡,把我衣服洗了?!?/p>

我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想假裝聽不到,但手卻緩緩把電腦合上,拿上盆子,把宋鴻明的球衣、短褲、內(nèi)褲、襪子放到盆里,走出宿舍門,去了水房。

我故意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水流砸在宋鴻明的白襪上,把襪子上黑黃的污漬,沖刷得仿佛烤焦的蛋撻。

盆里的水滿了,我關(guān)了水龍頭,拿起宋鴻明的襪子,倒上洗衣粉,開始慢慢地搓洗。

一邊洗,一邊想起了我的媽媽。

在我七歲的時候,媽媽站在街上,和村主任王貴軍吵架,后來王貴軍就打了我的媽媽。

晚上,爸爸和媽媽一起去王貴軍家,再回來是被人抬著的,滿身都是血。

爸爸媽媽在床上哼哼了半個月,最后都死了。

法院說,王貴軍沒有動手,是他13歲的小兒子王宇超用棒子打的,判了3年少管所管教。

「張小歡,你怎么還在這兒呢?」我正想著,一個急切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

我側(cè)回頭看去,是同班的楊樹楓。

沒等我問,他拉著我就走,說道:「你干啥來了,咋惹到機電系的瘦猴了?他正領(lǐng)著一幫人在樓下找你呢?!?/p>

楊樹楓說起『瘦猴』,我想起今天食堂里遇到的一個瘦干瘦干的男生。

他踩了我一下腳,我往后退了退,他回頭瞪了我一眼。

我眼睛比較大,有點兒甲亢,所以他覺得我也在瞪他。

所以他就問我:「你瞅啥?」

我沒有說話,往左挪了挪,想離開。

他卻伸出手,想推我一把。

我趕忙往旁邊躲,他撲了個空,打了個趔趄,差點兒摔倒。

他回過身,掄著拳頭,想打我。

這時候,一個女生拉住他,說:「算了,算了,咱們走吧?!?/p>

他朝我比了一下中指,就走了。

楊樹楓拉著我,剛下到2樓,就又見到那個瘦干男生了。

他拉著一幫人,把我們倆堵到了樓道里。

2.

「張小歡是吧,知道為啥找你不?」瘦猴揚著下巴問。

楊樹楓趕緊陪著笑臉湊上去,雙手遞出根煙說:「猴爺,肯定是誤會了,我是小瘋子,在腕兒爺手下混,這是我同學(xué),農(nóng)村來的,不懂事,但學(xué)習(xí)特好,您多包涵?!?/p>

瘦猴接過煙,楊樹楓彎著腰給點上,瘦猴吸了一口,撇著嘴,說:「學(xué)習(xí)好?那咋跟爺一樣上一中專?」

周圍的人都一陣哄笑。

樓道里聚集了一群圍觀的同學(xué),都是我們信息工程系的,他們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因為我是系里唯一認真學(xué)習(xí)的。

瘦猴清了清嗓子,朝前吐了口濃痰,落在我的褲子上。

我看見楊樹楓的臉色僵了,好像一尊石膏像。

瘦猴朝楊樹楓瞥了一眼,說:「這兒沒你事兒,給爺滾遠點兒?!?/p>

楊樹楓點點頭,退出了人群。

就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四周圍都黑壓壓的,好像頭頂盤旋著一群烏鴉。

「對不起?!刮也恢撜f什么,只好先道個歉。

他們又笑了,「嘿,猴爺,這哥們兒夠帶勁兒的,可以多玩會兒呀?!?/p>

瘦猴嘴咧得像個鴨子,左右看了看,吼了聲:「帶他到飛哥那兒玩兒會兒去?!?/p>

接著,我被他們推搡著下了樓,上了一輛面包車。

車子開到了郊區(qū),這里一棟棟居民樓高聳入云,都是拆遷安置房,小區(qū)很干凈,也很荒涼。

他們帶我到了一處居民樓,里面亂糟糟的,各種零食袋子、飲料瓶子、煙頭扔了滿地。

一個滿頭黃毛的青年斜躺在沙發(fā)上,骨瘦如柴,臉色灰的像個死人。

「飛哥,給你帶來個好玩意兒,瞧這小身板兒,跟個娘們兒似的?!故莺镆贿M門就對那個黃毛青年說道。

飛哥把眼睛瞇成一道縫,盯著我看了半刻,臉上浮起一絲笑意。

后來他們給我換上了一身女孩兒的衣服,小白蕾絲袖口襯衫,粉色花格裙子,白絲襪,然后開始了他們的游戲。

折騰到半夜,他們才放我走。

剛走出小區(qū)大門,就看到幾條野狗,在垃圾堆那里,圍著一條小博美耍。

這條小博美毛很干凈,大概是走丟了。

我趴在地上,哇哇地吐了出來,全身都疼。

3.

這里離學(xué)校有十幾公里,我手機開著導(dǎo)航往回走。

黑夜讓我想起了父母死前『哼哼唧唧』的聲音。

我的嘴角像被兩條鉤子掛著,上面拴著沉沉的石頭。

沿著『寧遠河』邊走了很遠,水面的波紋一直都像一只蒼白的手在不斷地向我招搖。

遠遠地,我能看到學(xué)校里那座二十層高的『琪美斯』樓,這座樓是由『琪美斯』絲襪集團捐助的。

樓頂此時正盤旋著一團團的烏云,記得去年有個女生就是從這座樓上跳下去的。

在我和樓之間的位置,『希望橋』橫跨在『寧遠河』之上。

橋上的鷹架掛著五彩斑斕的燈條,如同彩虹橫架在夜空。

我走近了些,橋底下的橋洞里,有個黑影在晃動。

是住在橋洞里的流浪漢,他像是在跳舞,扭動著骯臟笨拙的身子。

沒有音樂伴奏,只有冷風(fēng)的呼嘯。

我停下腳步,站在河邊,看他跳舞。

他的舞步很歡快,手里抱著一個臟兮兮的洋娃娃,不時地用他胡子拉碴的嘴去吻她。

他閉著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十分陶醉。

我嘴角的鉤子斷了,緊繃的面部肌肉松弛開。

我如同神經(jīng)病一樣在夜里狂笑起來。

笑聲驚動了那個流浪漢,他睜開眼,循著聲音朝我望過來。

發(fā)現(xiàn)了我,于是朝我招了招手,讓我下來。

他的桌子上擺著半瓶白酒,一袋子花生米,幾根朽了的辣椒。

「學(xué)生?」

我點點頭。

「失戀了?」

我搖搖頭。

「哈哈,喝吧?!顾丫破窟f給我。

酒的味道很沖,像兩根筷子突然插入鼻孔。

爸爸也愛喝酒,每次都用筷子沾一點兒往我嘴里塞,我被辣得喘大氣,他就會哈哈大笑,好像在耍猴一樣。

我接過酒瓶,『噸噸噸』灌到嘴里。

我醉倒前,好像聽那個流浪漢說了一句:「浪費!」

4.

我再次醒來,還是黑夜,是被橋底的夜風(fēng)吹醒的。

周圍黑黢黢的仿佛煤窯,一點紅火星子在黑暗里慵懶地呼吸。

從大概的輪廓能看出,是流浪漢坐在那兒抽煙。

他身子佝僂,團在那里,像是一堆煤球。

我腦袋還是暈暈的,站起來,身上的棉被掉落,便覺得下身一陣涼意。

我的褲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脫了。

后面像是比從小區(qū)剛出來時更疼更腫了。

我意識到了是什么情況,指著流浪漢,生氣地問道:「你……你……你……」

但我終于還是一個字也蹦不出。

「啊……啊……」,吼了兩聲,然后又坐倒在地,一邊穿褲子,一邊哭。

流浪漢還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煙頭的紅火星子有節(jié)奏地呼吸著。

我狠狠地瞪著流浪漢,心里在想:「連你這樣垃圾一樣的人,竟也來欺負我。你可是個流浪漢呀,就是把你殺了,都沒人給你報案。你這樣的人活在世上,就跟垃圾堆里的蛆沒什么區(qū)別。是呀,你干嘛活著呀?!?/p>

我穿好褲子,從地上拾起一塊饅頭大的鵝卵石,一步一步靠近流浪漢。

流浪漢還是坐在那兒抽煙,臟兮兮的洋娃娃躺在他腳邊,一雙眼睛有銅鈴那么大,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流浪漢。

我走到流浪漢身邊,猛地舉起鵝卵石,狠狠砸在他的腦袋上。

流浪漢向前倒下,臉懟在洋娃娃的胸脯上,身子蜷縮地像一條狗,鮮血從他的額角流出來,把洋娃娃的花衣服染成了鮮紅。

「垃圾!垃圾!垃圾!」我沖著流浪漢,罵出了聲。

流浪漢倒在地上,喘著粗氣,嘴里發(fā)出『嗷嗷』的聲音,像一頭發(fā)情的母牛。

我不停地用石頭砸向他的腦袋,腦漿流在地上,被血染成紅色,里面混雜著細碎的頭骨片。

天快亮了,太陽從遠山后面透出一縷晨光,把橋洞里照得彤紅,映在河面上卻是黃色的,天很藍。

5.

我回到宿舍,大概是六點。

「你特么不能小點兒聲!」宋鴻明被我吵醒了,在被窩里罵罵咧咧。

我不理他,徑直往我床邊走。

忽然腦袋就被踢了一下。

我回過頭,宋鴻明坐起來 ,他用光腳丫朝我臉上又踹了一腳說,「賤×,你昨兒上哪兒瘋?cè)チ??尼瑪把爺衣服擱水房不管啦?找人開房去了?」

我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zhuǎn)過身,登著梯子爬上床去,蓋好被子,閉上眼。

但我睡不著,可能是害怕,心里想:「一個流浪漢死了,警察應(yīng)該不會管吧?!?/p>

宋鴻明怒了,罵道:「你特么是不是啞巴了?」

我心如死灰,躺在床上,一下子也不想動,心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p>

宋鴻明真的到我床上來了,騎在我身上,扇我耳光,扇一下,就罵我一聲『賤×』。

我像頭死豬那樣躺在那兒。

宋鴻明打累了,手指顫抖著指著我的鼻子說:「行,你行?!谷缓笞吡?。

第二天,我發(fā)高燒了,全身軟得像死了一樣,所以就一直在床上躺著。

中午,宋鴻明回來了,我聽到他像是把什么東西放在我的桌子上,然后就走了。

我渴了,下床喝水,看到桌上放著一份盒飯,還有幾袋感冒沖劑。

我吃過飯,喝了藥,感覺好些了,便又躺回床上睡著。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每天宋鴻明會給我?guī)э?,但我們沒有再說過話。

這一天,我坐在電腦前看《宮墻桃芳》,宋鴻明進來了,問:「你好了?」

我回過頭,看見他是笑著的。

他說:「走,一起吃個飯去?!?/p>

我們?nèi)チ藢W(xué)校門口的沙縣小吃。

「那天機電的瘦猴把你帶走了?」

我點點頭。

「他們怎么你了?」

我停下筷子,不說話。

「張小歡,你要把我當(dāng)兄弟,你就跟我說,我給你報仇去?!?/p>

我略略沉默了一下,把那天的事情全告訴了他。

宋鴻明拳頭緊握,咬著下嘴唇,說:「行,我知道了?!?/p>

說完,他放下筷子,起身到柜臺付了賬,便走了。

我一個人把剩下的飯菜打包起來,回了宿舍。

6.

我接到宋鴻明的電話,他讓我去學(xué)校西側(cè)的那棟廢樓。

我到了樓底下時,宋鴻明朝我揮了揮手。

他穿著一件紅色夾克,在灰白的樓面上,像姨媽巾上的一滴血。

我算好樓層,走了上去。

樓道里有很多大便,已經(jīng)風(fēng)干。

我來到宋鴻明在的房間里,角落里,瘦猴被扒光了,綁得像個粽子,全身紅一片,紫一片,顯然已經(jīng)被打過了,一句話不說,看著我。

宋鴻明遞給我一根棍子,說:「你想怎么弄他,去吧,別弄死就行。」

我接過棍子,站在瘦猴的面前。

瘦猴跪倒在地,不住地朝我磕頭,喃喃地說:「爺爺饒命,爺爺饒命,我錯了,我不敢了……」

宋鴻明猛地飛身過來,一腳揣在瘦猴臉上。

瘦猴向一邊倒去,腦袋撞在墻上,鮮血從額角流下。

「你特么給爺跪好,誰讓你瞎嗶嗶來。」

瘦猴全身顫抖,像一根蛆一樣滾過來,又跪在我和宋鴻明面前。

宋鴻明一腳把瘦猴的腦袋踩在地上,看著我,揚了揚下巴,說:「小歡,你去拿棍子捅他后面?!?/p>

我看著瘦猴在那兒撅著,覺得很惡心。

我說:「算了,可以了?!?/p>

宋鴻明卻像是怒了,瞪著我,罵道:「張小歡,你別特么跟個娘們兒似的,爺費這么大勁給你出氣,你在這兒給爺說可以了?去,捅他?!?/p>

我還站在那兒,無動于衷。

宋鴻明奪下了我的棍子。

我背過身去,聽到后面瘦猴凄慘地叫著。

宋鴻明卻更興奮了,罵道:「你特么知不知道,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今兒爺讓你長長記性?!?/p>

身后,宋鴻明還在折磨著瘦猴,我蹲了下來。

我的腳邊有一塊磚頭,中間部位,燒得漆黑。

我撿起磚頭,站起身,走到宋鴻明身后。

宋鴻明用棍子打瘦猴,越打越興奮,沒有注意到我。

我舉起磚頭,猛地砸在宋鴻明的后腦勺上。

宋鴻明向前撲倒,壓在瘦猴身上。

「我不是你的狗。」

不知道宋鴻明聽見沒,我看不見他的臉。

瘦猴聽見了,嘴扁得像個茄子,『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媽媽,我怕,媽媽,我害怕……」

瘦猴像個瘋子一樣喊著。

我俯下身子,猛地用石頭又砸了一下宋鴻明。

宋鴻明的腦袋被我砸扁了,我聽到了他頭骨碎裂的聲音。

腦漿從頭骨的縫隙里流出來,流到瘦猴的嘴里。

7.

瘦猴的身體快速地抽動著,干嘔著。

我照著瘦猴身體抽動的節(jié)奏,繼續(xù)砸著宋鴻明的腦袋,又把宋鴻明的腦漿,涂了瘦猴滿臉。

瘦猴翻白眼了,只有進氣,沒有出氣,喉嚨里發(fā)出仿佛驢叫的聲音,太陽穴的血管突了起來。

這聲音讓我想起了家鄉(xiāng),小的時候,家里也有一頭小花驢。

爸爸把我放到小花驢上,帶著我去鎮(zhèn)上趕集。

鎮(zhèn)上的面人很漂亮,有孫悟空,還有哪吒

我想要一個,爸爸不給我買,我哭,爸爸就打我。

爸爸把我從小花驢上拽下來,扔在街上,用手打屁股。

我還哭,爸爸就用鞭子打。

后來我哭得沒有淚了,喉嚨里也發(fā)出像是驢叫的聲音。

爸爸不打我了,給我買了一個孫悟空。

我拿著孫悟空,騎著小花驢,和爸爸回家了。

瘦猴的身體不動了,眼珠突起,像是快要掉出來了,眼角流著鮮血。

他不再呼吸了,張著嘴,像是一只剛剛被褪了毛的母雞。

宋鴻明和瘦猴都死了,一個被我打死,一個被我嚇死。

我不能回學(xué)校了,警察會抓我。

我又跑到『希望橋』的橋洞下,那個流浪漢的尸體還靜靜地蜷縮在地上。

果然是沒有人在意一個流浪漢的死亡。

他的身體上爬滿了老鼠,白色的蟲子把他的身體咬出許多小孔,成為了它們孵卵的窩。

我從它的箱子里找了些能用的東西,舊衣服,舊碗舊盆,舊水壺……

我走了,成了一個流浪漢,逃回到我的老家,藏在老房子后面的山上。

從山上朝下看去,我家的老房子像個茅坑,院子里長滿了雜草。

老房子旁邊就是村主任王貴軍家,他們家翻蓋了新房,六層樓的別墅,白色的墻,紅色的瓦。

我站在山上,脫下褲子,朝王貴軍家尿尿。

但我射不遠,只能尿到他們家屋后,于是我有個愿望,我要去王貴軍家尿尿。

8.

這一天敲鑼打鼓,張燈結(jié)彩,王貴軍家的墻上貼了許多喜字,鞭炮聲震天響。

許多鞭炮節(jié)子飛濺到了我家老房子,我恨得不得了。

一輛奔馳車開到王貴軍家門口,一個身穿筆挺西裝的新郎官一直在門口等著。

我還能認出,那就是長大后的王宇超,他從奔馳車里抱出了新娘子。

新娘子穿著紅色的婚紗,紅色的絲襪,紅色的高跟鞋。

王宇超很瘦,弓著腰,用手緊緊托著新娘子的屁股,有點兒吃力。

就這么病秧子一樣的廢物,當(dāng)初是怎么殺死我爸媽的呢。

我不想看王宇超,我喜歡看新娘子,那是個漂亮的姑娘,嘴唇鮮紅,臉蛋粉紅。

自從殺了幾個人以后,我越來越喜歡紅色。

后來他們開始玩了,幾個愣頭青起著哄,把王宇超衣服扒光,只留下一條紅內(nèi)褲。

這家伙的皮膚真白,比女人的皮膚還白。

王宇超俯身趴在地上,新娘子騎上他,用手打他的屁股,他想狗一樣在地上爬。

他們又把王宇超捆在他們家門口的電線桿上,新娘子用紅色的鞭子抽打著王宇超。

王宇超像個女人一樣扭動著他苗條纖細的身子,『啊、啊』地叫著。

他們熱熱鬧鬧地玩了一天,送走了客人。

我從別墅的燈光判斷出,王貴軍自己住在一樓,他老伴可能已經(jīng)過世了,王宇超和新娘子住六樓。

我翻墻進到他們家別墅,從別墅后墻的鋼筋梯爬到了別墅的天臺。

又從天臺陽光房的門,潛入到別墅六樓。

我聽到六樓的臥室里,正在鬼哭狼嚎。

我不想現(xiàn)在就驚動他們,就在門口坐下了。

「小琴,我好像有點兒不行,要不你來上邊吧?」

「你真沒用,偏偏趕上洞房花燭夜你就不行了?!?/p>

「這不平時跟你玩的太嗨了么,有點兒腎虛。」

「哼,人家小說里的霸道總裁,每天晚上七八次都沒問題。」

「那不是小說么,想怎么寫就怎么寫。」

「行、行、行,我上去?!?/p>

接著,王宇超又開始『啊、啊』地叫著,像個女人。

「小琴,繼續(xù)啊,我快好了,快、快……」

「來了,老公,我來了……」

他們都很興奮,所以我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走進臥室,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

屋里只床頭開著一個粉色的小夜燈,能照見王宇超的臉,他現(xiàn)在十分陶醉,把細嫩的天鵝頸嫵媚地舒展開。

那是我見過最漂亮的脖子,我飛身過去,一刀刺進王宇超的頸動脈。

鮮血射了出來,噴得新娘子滿臉都是。

沒等新娘子喊出聲,我把新娘子壓在床上,捂住她的嘴。

「你沒欺負過我,我不會殺你,但你不要說話?!?/p>

新娘子點點頭,鮮血把她的眼睛也染紅了。

「你坐好,不要動?!?/p>

我把枕巾團成一團,塞到新娘子的嘴里,又把床單撕成一條一條的,緊緊地把她捆起來。

她就像一朵被暴風(fēng)雨摧殘的小花,無助地看著我。

我不再理她,一手推著王宇超的下巴,另一只手用刀把他的腦袋割下來,走出了臥室。

9.

我下到一樓,從廚房拿出一個盤子,放到餐廳的桌子上,把王宇超的頭放在盤子上面。

然后站在餐桌上,朝王宇超的腦袋撒尿。

王貴軍的臥室離餐廳不遠,他聽到響聲,走了出來。

他看見我了,有些驚慌,回身就往臥室跑。

我把刀扔出去,扎到他的大腿上。

王貴軍跌倒在地。

我走過去,拽住王貴軍的頭發(fā),把他拖到餐桌前,提起來,讓他端坐在椅子上。

他看見了王宇超的頭顱,一聳肩,暈了過去。

我不想殺他,他說爸爸媽媽是王宇超殺的,不是他殺的。

王宇超認了罪,我也找不到別的證據(jù),我沒理由再殺王貴軍。

但我想起來,王貴軍和媽媽在十字街吵架時,說媽媽是婊子。

這個仇我得報,所以我站在餐桌上,脫下褲子,又朝王貴軍的腦袋上尿尿。

王貴軍的頭頂沒有頭發(fā),尿淋在上面,凝成一粒粒晶瑩的小水珠,又順著他碩大的額頭流下來,有的流進了眼睛,有的流進了嘴里。

王貴軍醒了,他還是驚慌的,他問我:「你……你是誰?」

我回答:「我是李素娥和張寶成的兒子張小歡,十年前,你說你13歲的兒子王宇超殺了我的父母,所以我今天來報仇了?!?/p>

「嗚……」王貴軍像個小孩子一樣哭了,眼淚混雜著尿液從他的臉頰流下來。

「嗚……,嗚……,嗚……」

王貴軍的哭聲好奇怪,像是蒸汽火車的鳴笛。

「你別哭了,我不殺你,因為不是你殺的我爸媽,但你侮辱我媽是婊子,我不太會罵人,所以就往你頭上尿尿,表示侮辱,一碼歸一碼,現(xiàn)在咱們扯平了?!?/p>

「你殺了我吧?!雇踬F軍一邊哭,一邊說。

「我不殺你?!刮一卮稹?/p>

「你殺了我吧,是我殺了你爸媽,我兒子他是無辜的,當(dāng)時,我兒子是未成年人,不會判刑,所以我在公安局、檢察院、法院打點了一圈,就讓兒子頂罪了,不然我一定會被判死刑的。」

我穿好褲子,看著王貴軍,他低著頭,露出禿禿的頭頂,周圍長著一圈毛,像一個屁股。

10.

「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很后悔?」我問王貴軍。

「我悔呀……兒子呀……爸爸害了你呀……」

「是不是生不如死?」

「你殺了我吧……我不該活呀……十年前就該死啦……」

我彎下腰,從他腿上拔下刀。

王貴軍大概已經(jīng)麻木了,血在流,但他沒有喊疼。

我用兩個指頭捏著刀尖,把刀提溜在他的面前。

王貴軍眼神空洞,像是在看著刀,又像是在看著我。

「這里有把刀,你用它自殺好嗎?」

王貴軍像個木偶一樣點點頭,然后緩緩地抬起手,握住了刀柄。

我把手松開,看著王貴軍把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喉嚨。

刀尖剛剛刺入一點的時候,他的手停下了。

兩行眼淚從他眼睛里流下來,頭頂?shù)囊蝗︻^發(fā)開始往下掉,臉色越來越灰白,長出許多皺紋。

王貴軍在一瞬間,老了幾十歲。

「十、九、八……」我開始為王貴軍倒計時。

當(dāng)我數(shù)到『一』的時候,王貴軍把刀緩緩地插入,腦袋一歪,斷了氣。

我從王貴軍家拿了幾萬現(xiàn)金,又開始了四處流亡的生活。

偶爾我會看看新聞。

關(guān)于王貴軍一家被滅門的事情,警方的通報還沒出來,但各路營銷號、網(wǎng)絡(luò)媒體已經(jīng)開始了他們的流量狂歡:

「震驚!多年鰥居的公公在兒子新婚之夜?jié)撊攵捶?,割下兒子腦袋,強奸兒媳,然后自殺?!?/p>

「駭人聽聞!兒子娶了自己的小情人,于是在洞房之夜殺死兒子,然后自殺?!?/p>

「當(dāng)代鳳儀亭慘案!王某軍的仇人安排漂亮女子給他兒子當(dāng)媳婦,該女子新婚之夜勾引公公,惹得父子倆互相殘殺?!?/p>

報道越來越離譜,在他們眼里,人命不是人命,是流量。

我覺得,待在國內(nèi),遲早會被抓。

在電線桿上,看見了一個出國務(wù)工的小廣告,我打過去電話。

聯(lián)系到了蛇頭,給了2萬元好處費,他說可以走海路帶我去泰國。

從曹妃甸碼頭上船,我們十幾個人被塞進一個大集裝箱。

集裝箱里很黑、很悶、很熱,大家都不敢說話,怕被發(fā)現(xiàn),也是為了節(jié)省體力。

蛇頭給準備了一些水和壓縮餅干,我們要在里面待半個月左右。

吃、喝、拉、撒都在集裝箱里面,很快就臭氣熏天,集裝箱上有一個小孔,大家可以輪流趴在上面,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在我旁邊的是個年輕男子,頭發(fā)很長,很瘦,皮膚很白,像個女孩子。

從上了船開始,他就不停地咳嗽。

七天過去了,這天他沒再咳嗽,有人過來試了試他的鼻息,說他死了。

大家把他抬起來,扔到我們拉大便的地方。

船終于到泰國了,我們從集裝箱里出來,那邊的蛇頭領(lǐng)著我們上了一輛大巴車。

車子開到了一個偏僻的山溝里,蛇頭讓我們都下車。

這里有一處大院子,像是一個破爛的工廠,里面停著許多貨車。

工廠門口有穿綠色軍裝的軍人,手里都拿著槍。

蛇頭領(lǐng)著我們進入廠區(qū),給我們安排了宿舍。

吃過飯、洗過澡,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睡了一個好覺。

11.

「兄弟,你是咋就想來這里的?」

人們開始聊天了。

「唉,我賭博,輸了幾十萬,就想著跑到國外,一是躲一躲,再來也想打打工,掙點兒錢,以后回去了還債。」

「我在老家砍了人,人家要我賠一百萬,我哪有那么多錢呀,所以就出國了?!?/p>

「我是開車撞死個人,這不也跑了?!?/p>

也有人問我,我不想和他們多說,倒頭睡下,面對著墻壁,不再理他們。

第二天,宿舍里進來一個寸頭小青年,他把我和另外三個年輕男子叫了出去,送我們上了一輛面包車。

車開到城里,我們被安排到一個居民樓里住下。

一個紅頭發(fā)大媽進來說:「你們幾個啊,就住在這里,按時服藥,一個月以后,去做手術(shù)。」

「做什么手術(shù)?」同行的一個穿花格襯衫的男子問。

「去勢手術(shù)啊,你們被賣到這里做人妖的。」

說完以后,紅頭發(fā)大媽給我們一人發(fā)了一個白色藥瓶,上面寫著『色譜龍』。

花格襯衫男子接過藥瓶便直接扔到垃圾桶里,說:「我不吃,我是來打工的,開始也沒說是要做人妖呀。」

紅頭發(fā)大媽瞪了他一眼,說:「你們這些長得清秀的,不做人妖可惜了,你給我把藥撿回來?!?/p>

「我不撿。」花格襯衫扭了下身子,倔強地說。

紅頭發(fā)大媽看他一副娘娘腔的樣子,毫無惡意地笑了,說道:「不想做啊,不要緊,我讓阿龍過來勸勸你。」

說完,大媽就離開了。

不一會兒,一個梳著小辮子戴著墨鏡的肌肉青年推門進來,手里拿著一根電棒,腰里別著一把匕首。

進來后,一句話不說,直接從床上把花格襯衫男子拽到地上,然后就用電棒電他。

花格襯衫男子雙腿抽動著,往墻角逃,小辮子跟上去,像是戲弄一條小狗一樣,一會兒用電棒捅他一下。

花格襯衫男子開始求饒了,小辮子男子說:「去把藥撿回來,喝下去。」

花格襯衫連連說:「我吃,我吃,求你不要再電我了?!?/p>

說完以后,花格襯衫就要站起來,去撿藥。

誰知他剛爬起來,小辮子便一腳把他踹倒,說:「誰讓你起來了,你給我爬過去撿?!?/p>

花格襯衫不敢反抗,就真的爬過去了。

小辮子更得意了,雙手叉著腰,看著花格襯衫。

我知道,機會來了,就趁現(xiàn)在,我猛地撲過去,用頭頂?shù)侥切∞p子的心窩,把他撞倒,奪下他的電棒,直接懟到他的心口,把電量開到最大。

小辮子一陣抽動,便暈了過去。

12.

我奪下小辮子的匕首和電棒,對另外三個男子說:「想不想跟我闖出去?!?/p>

他們木然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留在這里,就算是做了人妖,也會被他們玩弄、折磨,你們活不長的?!?/p>

一個高個子男子說:「行,我聽你的,咱們一起出去?!?/p>

花格襯衫與另外一個爆炸頭男子也點頭表示同意了。

于是我們把床單撕開,把小辮子的雙臂反綁起來,然后用水把他潑醒,用尖刀抵著他的脖子說:「帶我們離開這里,不然我就殺了你?!?/p>

小辮子連連點頭。

有阿龍做人質(zhì),我們順利離開了那座居民樓,還開走了一輛面包車。

出了城,走到野外,我讓爆炸頭把車停下,我?guī)е∞p子下了車,到路旁的溝里,一刀刺進他的頸動脈,又在來回劃了幾下,看著他的腦袋耷拉在那兒,確實死了,我才又上了車。

「你殺了他?」花格襯衫問。

「他該死。」我回答。

他們?nèi)丝次业难凵裼行┎灰粯恿?,不是感激,也不是憤恨,也許是害怕。

我讓他們把車開到曼谷,然后我下了車,告訴他們,去中國的大使館,想辦法回國吧。

在曼谷,我當(dāng)起了流浪漢,我喜歡去紅燈區(qū)乞討,那里的人都很大方。

我也喜歡坐在巷口,看著街上那些白花花的大腿,賞心悅目。

自從殺了人,我的血似乎變成冷的了,那里也很難再硬起來了。

但血似乎還沒有全冷,有時也會饑渴。

我用討來的錢去找人妖,讓他們從后面來,并且從中得到滿足。

我回憶起,瘦猴把我?guī)У斤w哥那里,讓我穿女孩的衣服。

我發(fā)現(xiàn),我的心境似乎也正在悄悄地發(fā)生變化。

我經(jīng)常找的一個人妖,叫芳姐,有一次,我跟他說:「我也想像你們一樣,不,還不一樣,我像變得更徹底一些?!?/p>

芳姐說:「你個子適中,皮膚也好,面相也好,算是有天賦的?!?/p>

芳姐把我?guī)У剿淖√?,開始教我化妝、服藥,并且?guī)е胰ゼt燈區(qū)做生意,說等我攢夠錢,就可以做變性手術(shù)了。

生意不忙時,我和芳姐在家里,拍一些小視頻,發(fā)到抖音。

大家出于獵奇心理,以及對美色天然的親近,紛紛給我們點贊。

「哇,簡直比女孩子還漂亮?!?/p>

「果然是可愛的男孩子啊。」

「不行了,要把我掰彎了?!?/p>

三年后,我終于攢夠錢了,做了手術(shù),整了容,從黑市買了身份,名義上,我成了一個真正的泰國人,性別女。

有了新的身份,我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我想回到中國。

13.

因為之前攢著一些錢,所以我不再去紅燈區(qū)做生意了,而是買了教材開始備考,我希望到中國去留學(xué)。

最后,我以國際生的身份,順利申請入學(xué)到水木大學(xué)。

真是可笑,我一個中專生,僅僅是有了一個外國人的身份,就能輕松考入水木大學(xué)。

在學(xué)校里,我過上了正常的生活,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他們只是認為,我是一個來自泰國的漂亮小姑娘。

但我似乎天生是一個不幸的人。

有一段時間,我開始頻繁發(fā)燒、感冒。

我意識到,可能是那種病。

所以我去做了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HIV陽性。

我沒有驚疑,也沒有傷心,自從殺了人后,我的血是冷的。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我在紅燈區(qū)那么久,得這病也沒什么意外的。

但我向往一個美麗的結(jié)局,使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只靜美。

對于現(xiàn)在的我,『殺人』似乎成了唯一可以稱得上是藝術(shù)的東西。

暑假,我報名了《給力達人秀》,漂亮的外表,水木學(xué)霸的加成,讓我順利通過了海選,走上了舞臺。

那一天,番茄臺直播,全國億萬觀眾都在看。

我告訴他們,我的才藝就是殺人。

我殺死了一個流浪漢。

又殺死了同學(xué)校的兩個同學(xué)。

我回到村子,把我的殺父殺母仇人家滅門。

今天,我只殺一個人,就是我自己。

說完,我用尖刀割破我的頸動脈。

血液噴出很高,如禮花在空中綻放。

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覺得自己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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